員工怒懟領導強制加班，加班文化從何而來？｜《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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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段疑似“員工怒懟領導清明節強制安排加班”的工作群聊天記錄在網上引發了廣泛關注。在這段聊天記錄中顯示，中國電科成都事業部在清明假期要求員工加班，態度十分強硬。這一行為引起了員工們的憤怒，一名員工表示，該部門的員工們“這個月天天早八點上班，干到晚上十一點，加班到凌晨一兩點都是常有的事。”接著便怒而宣布：該部門23名員工聯名辭職。這段聊天記錄讓廣大深受加班文化困擾的"社畜們"感同身受，一時間在互聯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評論多達兩千多條。

不過，在4月6日，四川省總工會一名工作人員向澎湃新聞表示，根據該總工會目前了解到的情況，網傳事件并非發生在今年清明節前夕，而是發生于去年的事；網傳的“因加班懟領導員工”不屬于中國電科成都所員工，應是在外地某城市的人員。

雖然這則消息的真實性有待考證，但它之所以能夠引起如此多的關注，實在是因為天下苦加班久已。2021年11月的時候，四川省曾經集中開展超時加班專項執法檢查的行動，即便是被視為宜居城市的重慶，上班族也依然面對著超時加班還不能及時拿到加班費的問題。為此，當時上游新聞媒體的記者曾通過網絡訪查的辦法，詢問了20多名25歲到55歲不同職業的人，其中大部分人都表示自己“加班過”，只有少部分人說沒加班。

一些用人單位的工作時間遠超國家勞動法規定的8個小時，甚至將"996"工作制，即早晨九點上班，晚上九點下班，每周工作六小時的標榜為"勤懇工作，提升自我"的途徑，還美其名曰“加班文化”。那么，這惱人的加班文化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何屢禁不止？我們的工作壓力為什么會變得越來越大？今天，就讓我們通過北京大學社會學博士梁萌所著的《加班：互聯網企業的工作壓力機制及變遷》一書，來聊一下加班背后的社會知識。

你也有過加班的經歷嗎？你又對加班文化怎么看呢？歡迎各位聽眾朋友們在評論區分享你的所思所想。

今天這條音頻我們主要來聊三個主要內容：

第一，"加班”文化到底從何而來？

第二、為何大眾對加班的情緒會如此之大？

第三、為何惱人的加班文化屢禁不止，我們的工作壓力又為什么越來越大？

我們先來聊第一個問題，"加班”文化到底從何而來？

互聯網公司，一直是加班問題的重災區，在本書中，作者的研究對象也主要集中在互聯網公司中。距調查顯示，經常使用互聯網技術工作的勞動者與不經常使用的勞動者之間的工作壓力狀況是有顯著差異的，前者遠高于后者?；ヂ摼W技術、互聯網工作環境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勞動者的客觀工作環境，但也基于此形成了不同的工作模式。事實上，這種工作模式并不產生于中國，而是從美國以華爾街為代表的金融資本公司傳出的。華爾街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建構和塑造了一個成熟的企業游戲規則，而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促成了這一游戲場規則向全世界的擴張。

這個游戲規則可以被概括為三點：首先是風險逐利模式，企業鼓勵創新，也容忍失敗，但對于高風險高利潤的追求是他們的共識，想要在企業中獲得發展機會，就必須絞盡腦汁為企業爭利。其次，在發展的節奏方面，華爾街要求企業披露自己的季度財報和年度財報，催著企業將每一個財報的時間節點都視為發展的關鍵時期，不得不為其提高速度，從而使員工“趕工”；最后，華爾街通過營造盡可能大的市場環境迫使企業調整其發展趨勢，例如在一個領域的發展初期華爾街可能會同時扶植幾家公司，使其充分競爭，而最后成功上市的則只能是其中最強的那家，"只有第一，沒有第二”，通過這樣的規則，公司間的競爭始終處在不斷加速的趨勢中，從而使整個行業的發展一直處于飛速的發展。

總的來說，華爾街是通過建構符合其要求的市場環境來影響企業的發展趨勢的，在這樣的價值觀之下，華爾街公司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價值觀，鼓勵員工成為時刻具有緊迫性，追求短期利益“特殊利己主義者”。而基于華爾街金融公司的廣泛影響，這樣的價值觀最終傳入了我國。在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的大背景之下，人人內卷讓這樣的價值觀變本加厲，最終形成了現在的加班文化。

接下來我們來討論第二個問題，為何大家對加班的情緒會如此之大？

在互聯網的眾多討論中，加班一直是一個敏感話題，在剛才提到的事件中，有人這樣評價：“其實沒人在意這件事情的事實，在乎的是他說出了大家的對這個社會的心聲”。反對加班早已成為一種共同的社會情緒，那么，為什么許多企業員工對加班的情緒會如此之大呢？

作者在本書中，提出了這樣一個觀點：勞動者的工作壓力，源自其在工作中的投入與其感知到或預見到會獲得的工作獎勵、酬勞等因素之間的不平衡。直白點說，就是我干了多少活兒，就應該得到多少相應的獎勵，不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如果回報與他的努力不匹配，那么，勞動者就會產生不公平感，從而導致消極的情緒和心理壓力，影響個體的健康。與此同時，職業地位之間的差異，也是工作壓力的重要來源。工作壓力更容易導致低級職業地位的勞動者健康受到損害，同時也更容易引起相關的心理疾病。個別企業中所存在的領導專權獨斷情況，讓本就壓抑的工作氛圍變得更加窒息。說到底，社會情緒是來自于工作壓力，以及工作態強度與酬勞之間的不平衡。

現如今，各種網絡平臺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獲取信息的渠道，關于過勞死，企業官僚主義，大公司壓榨的新聞頻頻映入我們的眼簾。這些信息讓更多的人意識到加班文化給人們帶來的危害，加入到反對違反勞動法的加班行為的隊伍中去。

與此同時，中國的第一批00后已經步入職場，掀起了一波"關于00后整頓職場”的討論。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大環境之下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擁有了更多獲取知識與信息的機會。他們更重視規則，勇于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敢于挑戰職場潛規則，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面對加班行為，也能更勇敢地說"不"。因此，反對加班能夠成為一種共同的社會情緒，在互聯網上引發熱烈的討論。中國電科成都事業部的清明加班事件或許是假，但是每一個普通的打工人們都或多或少的體驗過“加班文化"給人帶來的痛苦，重要的是這次事件背后，現實中的你我他所經歷的不公平待遇。

最后我們來聊一下第三個內容，為何惱人的加班文化屢禁不止，我們的工作壓力又為什么越來越大？

相信在企業中工作的人，對一個詞都不陌生，那就是"狼性文化”。他所指的是，要求員工們對工作，對事業要有貪性，永無止境的去斗爭。狼性文化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他鼓勵員工們，賦予進取心和攻擊性，不輕言放棄。但是另一方面，這種文化富有攻擊性。貪婪執著的精神也反映了許多企業為了爭取生存而不顧一切的心態?，F在的許多企業都在倡導這種狼性文化。

在本書中，作者提到了狼性文化的鼻祖，中國的易萬科技公司。當然，按照社會學研究倫理，這是一個化名，至于對應哪家公司，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查詢一下。一開始，易萬科技公司所倡導的也是寬松的辦公環境，彈性的工作時間和高自主性的管理策略。然而，在公司成立的第12年，高層們突然發布郵件宣布，要在企業內部踐行狼性文化。在狼性文化運動中，易萬公司一方面要提倡狼性，另一方面則要淘汰小資。其中狼性是指“敏銳的嗅覺、不屈不撓奮不顧身的進攻精神，群體奮斗”，需要被淘汰的小資則是“有良好背景，流利英語，穩定的收入，信奉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思進取，追求個人生活的舒適才是全部”。這兩條內容合在一起，釋放出組織將進行重大整改的強烈信號。

企業整改主要表現，首先是工作時間的收緊——從原本的十點半上班，改變為上午十點前必須到公司，并通過辦公軟件進行嚴格考勤。其次，建立強制淘汰的績效考核機制，不能為公司創造足夠收益的員工，將隨時面臨被辭退的境地。整個公司的企業文化從原有的夢想，平等和自由轉變為對狼性文化中協同危機意識和戰斗精神的推崇。

然而事實上，倡導狼性文化并沒有給易萬公司帶來額外的收益，末位淘汰在實施中，要么被中層管理者以“柔性”方式應對過去，要么被其作為排擠團隊中異己力量的手段?？傊?，強制淘汰策略在實踐中已經“變形”。易萬公司的狼性文化運動以轟轟烈烈的討論開始，又以實踐中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但是這種末位淘汰和量化考核還是被許多互聯網公司給學去了。原因是相對嚴肅壓抑的企業環境，雖然不利于員工創新思維的顯現，但能夠激發員工們在重壓之下的潛能?，F如今，互聯網科技飛速發展，互聯網公司之間競爭激烈，不競爭就會被淘汰，這種壓力被層層疊加，底層的員工們感到壓力，而管理層的任務只會更重。

面對這樣的情況，國家也曾出手干預，我國勞動法明文規定，用人單位不得違法律規定，延長勞動者的工作時間，在法定節假日期間，用人單位安排勞動者工作應支付不低于勞動者工資三倍的工資報酬，也不得已調休或補休來替代。違反勞動法的企業將會受到法律的處罰。然而，在現實執行的過程中，這些規定往往難以落實。一方面，用人單位可能通過各種手段逃避或減少支付加班費的義務，另一方面，勞動者也可能因為害怕失去工作或影響公司對自己的評價而不敢拒絕或投訴加班。再加上在那些倡導狼性文化的企業里，加班被視為一種，有奉獻精神和進取心的體現，不加班則被認為是懶惰，可能面臨被辭退的風險。因此，加班文化實在是一個復雜的社會現象。

無論是本文開篇所提到的，“員工怒懟領導反對加班清明節加班"的新聞，還是最近屢屢發生的過勞死現象，以及996工作制，都在提醒著我們，現今企業的加班亂象急需改變，技術、組織和社會制度、文化一起形塑了此時此刻部分中國企業工作壓力機制，想要改變還需要政府先行。我們應該理解，中國經濟正處于高速發展中，維持這樣的發展速度并非易事，一些潛藏的社會問題難免被忽略，又或者說暫時沒有可靠的解決辦法。但我國已經確定了"穩中求進"的經濟發展基調，由高速增長轉入中高速增長，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推動和改革紅利的充分釋放，我們相信，這樣的問題最終有解決的一天。

《加班》這本書就為你解讀到這里，文稿在音頻的下方。歡迎您關注“熱點講書”，我們與你一起收獲新知，通過熱點，了解一本經典書籍。